段二
「所以……你找到工作了嗎?」我傳過去一句話。
「不算吧,應該是先到我媽的公司幫忙,反正也不知道要做什麼,老是待在家裡窩著也不是辦法,就走一步是一步囉。」 「這樣啊……」
「你呢?現在有什麼打算?」
「……我想去鄉下住一陣子,住我阿嬤那裡。」
「阿央。」我可以想像當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會是什麼表情,肯定是無比沉重的語氣,輕蹙著眉頭,然後重重地嘆一口氣。「你知道嗎?逃走是不對的,這實在不是一個成熟的作為,身為一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,我們應該要面對,然後解決。」
「你最近又看了甚麼書?」
「你怎麼知道我最近有看書?」
因為我了解夏倪茹,夏倪茹實在不是一個世故的人,說不出這些話,儘管這並不是多麼深奧的思想。
在我們畢業前夕,跟我交往了兩年的男朋友過世了,在我知道地當下我並沒有哭,好像淚腺突然斷掉了一樣,當時所有人都不敢跟我說話,認為我的靜默是極大的哀傷,貼心地留給我獨處的空間。 只有夏倪茹跟別人不一樣。她一言不發,走上前摟住我的肩頭,「徐央。」她在我耳邊低語,「妳還有我。」
我終於大哭了一場。
我告訴她,從此以後我再也不要交男朋友、再也不要跟誰要好了。所以她總說我只會一昧鴕鳥心態地逃避。
但我並不是逃走。我只是還需要一些時間沖淡這件事情、需要一些空間給我封存這段記憶。
就像是煮一壺水,當水沸騰的時候,因為到達沸點而蒸發的水蒸氣,會在打開水壺蓋的瞬間,一股腦兒爭先恐後地離開水壺頂端的狹小空間,都只是一種自然現象,你不能要求他們繼續待在壺口下的空間,就像我沒辦法在承受哀傷之餘,上緊發條在都市生活,這對我而言是相互違背的。所以我不是逃走。不過這些話,沒有必要讓她知道。
其實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,沒有必要昭告天下,就算全世界都誤會你、就算全世界只有你支持自己,但我們終歸還有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