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撰寫於2017年)
在古印度,「明」代表著智慧;佛教的「明」是對於四聖諦產生的知識;梵文裡的「明」則是知道、看到,因為看到所以思考然後知道,知道以後成為智慧。日與月相互輝映,月亮襯著太陽給的光華發出光輝。
沉溺在知識的央央大海,知識源源不絕洶湧而至,一葉扁舟孤伶伶在風雨飄搖,順著海流、應著環境不做抵抗藉由一場又一場的風暴獲得更多智慧,只有隻身從荊棘處走過,渾身被尖刺扎出一個又一個小小的血窟窿,在親身經歷以後才會明白。「明」的智慧建立在看到以後的悟道,沒有大悟大徹再淺顯的道理也不過是瞎子摸象,全不知其所以然。
「明」,更是明天。有一句歌詞是這樣唱的:「明天我要嫁給你。」明天,多好的詞啊,在旭陽東昇的時候,帶著希望的明日披著一襲華美的袍子如女皇親臨城下,昨天的煩憂死在昨日十二點的鐘響,響鐘以後一切魔法都失效,在敲鐘的一瞬間墜入深深的夢境、跌落了夢境的黑洞,分不清夢境與現實:究竟是那浮華豪奢的舞會為一場華胥夢境?還是現在滿腳泥濘一身狼狽是無法清醒的真實夢魘?然而渾身殘破的禮服又是無可辯駁的事實。不管如何,眼簾一闔一開又是另一個明天,另一個充滿光明美好的明天。明天是一齣輪迴的劇碼,一場輪迴悄然開啟,又一場輪迴暗自落幕,向著明日燦爛的笑顏猶如前世悠然盛開的蓮花,人存活於世間多少都有點身不由己,轉瞬即逝的美好、突如其來的變故,一子錯滿盤皆落索,只消一步就會踏入全然不同的境地,在渾然不覺中改變,多少的人、多少的虛幻,一切一切都幻化成風中一聲微弱的嘆息。
「明」,似乎包含了所有的正面美好,無須多於的詞彙註解,單這一個字就包羅萬象,萬象迴轉在日月的交替,輪轉變化都跑不出「明」的掌心,他的掌心是廣闊的天地,涵蓋世間萬物,深淺不一的指紋是源源不絕的河道,流淌著最鮮甜純淨的泉水;手骨與筋肉的起伏是疊嶂的山巒地貌,爬滿草株繁樹的翠綠青蔥;掌心一翻是鋪天蓋地的黑夜,擋去光芒迎來整晚的妖異……萬物在掌心生長、茁壯、枯萎、凋零,每一次輪迴都是一場空前的絕響。
「明」美好一如朝陽,如陽光灑在翡翠大地的一片奶黃色的美味碎夢,塗抹在烤的金黃酥脆的吐司表面,連同熱氣一口咬下,在嘴裡散發出陽光的暖意。
日與月的合奏吹響了十二地支,在白天炙熱的艷陽後是一輪帶著些微冷意清新的嬋娟,「但願人長久,千里共嬋娟」,那一夜我在月色之下聽了一宿梵吟,不為了參悟,只為尋我的歸宿;那一月我畫下所有陰晴圓缺,不為研究,只為刻劃下我曾經擁有過的歲月。清冷的月光多了一絲期待中的膽怯,說不清害怕的原因,或許只是月色太美、太危險,在月光下不知不覺就說出心中真正的想望,真相往往是不堪一擊的脆弱,有多少眷戀如往昔泛黃剝落的壁紙,蘸一筆華胥寫一卷夢境,聽筆尖劃破幻夢的泡沫,破滅的泡沫化作崩塌在筆尖的黏膩,洗不淨、擦不乾,悲喜歡哀在須臾泯滅,抬頭一望又是幾度月圓殘缺,緬懷舊日紅塵最難割捨的不甘念頭,一步之差、一里之遙。
看陽光、醉月暈,幾十載的一生在漫長光年中不堪一提,明白人世的轉瞬消逝,看清月有陰晴圓缺的不可得,紅塵俗事又有甚麼是放不下的?眼睛一閉、指尖一鬆,碎裂的清脆聲響在腳邊奏起,倏忽一聲就不復存在,餘音空靈在空氣中低低迴盪,模糊像是錯覺卻又真實響起。就這樣靜靜地微綻著,在細雨紛飛陽光初露的清晨聽雨、看日、醉月。
日與月是一個明,明天的明、明白的明,小的時候常常希望自己懂得很多事情,長大以後才知道不懂原來亦是一種懂得,懂得胡塗,所以也懂得人生、懂得生活,懂得明天又是一個豔陽高照、金燦燦陽光照亮世間灰暗的希望滿溢。